叶朗算是沈云棠的一位故人。
上一世,他也曾被追债之人于长街追赶。
是她与裴迟出手帮的他。
后来知晓他是为帮妹妹治病,才会落到那般境地。
便将人留了下来。
叶朗知恩图报,十分感激她与裴迟。
尽心尽力为裴迟做事。
护裴迟披荆斩棘,登上帝位。
是忠肝义胆的可用之人。
因为裴迟的变化,她以为一切都变了,没想到还会在长街遇到他。
她身后如今只有丹桂一人。
既然再次遇到了叶朗,自然要留下。
丹桂原本已经等得昏昏欲睡,被这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一惊,差点从马车上栽下去。
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车辕。
看着立在马车前的人,她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。
面前人一身干净粗布衣裳,头发面容都打理过。
剑眉锋锐,一脸英气。
和刚刚那副狼狈模样判若两人。
沈云棠坐在马车中未动,只是淡声开口:
“身上的伤可处理好了?”
叶朗立的笔直:“不过是些皮肉伤,不碍事。”
沈云棠:“可还能驾马车?”
叶朗应声:“可以。”
“丹桂,你进来,让叶朗驾车。”
沈云棠开口吩咐。
丹桂应了一声,掀帘坐进了马车里。
依旧有些不放心:“小姐,这人……真的可信吗?”
虽然长得还挺好看的。
可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缰绳交到他手里,万一起了歹心思可怎么办。
沈云棠依旧半阖着眸子:
“要同我打赌吗,一锭银子。”
丹桂立马闭了嘴。
要她一锭银子,还不如要她的命。
马车行到离巷子口还有一丈远时,被沈云棠叫停。
她朝帘外开口:
“你刚刚从长街过来,可有看到斋月阁前停着一驾平顶马车?”
“黑色楠木所制,车辕处雕刻蟒纹,帘侧悬挂一串玉铃。”
叶朗回道。
沈云棠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:
“看好时机,那驾马车从巷口经过时,撞上去。”
“什么?”
叶朗还没说什么,丹桂两只眼睛瞪得浑圆。
沈云棠随手将一块糕点塞进了她大张的嘴里。
“不要伤到任何一个人。”
她补道。
若刚刚是对叶朗观察力的考验,现在便是要看他的反应力。
裴迟都会变,她也没有十成把握确保叶朗与前世相同。
总要再试试。
“小姐放心,属下明白。”
叶朗应了一声,马车里重新恢复安静。
丹桂听到沈云棠嘱咐了不准伤到人后,便安心吃车马铺刚刚送的点心。
半盏茶的功夫,忽听叶朗一声提醒:
“小姐坐稳!”
伴随着疾风的一声低鸣,马车失控般地冲出了巷子。
低调的黑色平顶马车上。
面对迎面冲过来的漆木马车,戚竹牵动缰绳,准备避开。
风卷起车帘,露出一双金线蟒纹黑靴。
暗影里,一双狭长的眸子半眯。
透过浮动的帘布,他看到了那只黛青色络子。
沉沉开口:
“撞过去。”
虽不知自家主子何意,戚竹依旧立时松了缰绳。
两道马的嘶鸣声响起。
一阵马蹄乱踏后,归于平静。
漆木马车斜着刹停在对面的巷子口,平顶马车刹停在长街中央。
两驾马车约莫三丈远。
谁都没动。
片刻后,沈云棠掀帘。
被丹桂搀着下了马车。
她朝四下环视一圈。
周围没有店面摊贩,只有几个离得较远的行人在看热闹。
并未给其他人造成损失。
这是她特意选定的地方。
她理了理衣衫和白色帷帽,指尖捏了捏丹桂小臂。
丹桂瞬间会意,搀着一瘸一拐的沈云棠朝那驾平顶马车去。
还未靠近马车,被一支虎纹剑鞘拦住。
“你们是何人?”
戚竹一脸审视开口。
“我家小姐是安平侯府嫡小姐,刚刚马匹受惊失控,有所冲撞,特来道歉。”
丹桂开口回道。
她话音落下,帘内传来冷冽一声:
“戚竹。”
只一瞬,那支刀鞘便收了回去。
沈云棠见状,上前几步到车帘前,福了福身子:
“惊扰尊驾,抱歉。”
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将车帘撩开一道缝。
“安平侯府嫡小姐?”
车内人开口,透着几分威压。
沈云棠低着头,隔着白纱,只能看到那人拇指上泛着寒光的墨玉扳指。
“正是。”
她应道。
“刚刚的冲撞,伤到我了。”
车内人继续道。
“爷,您伤哪了!”
一听自家主子受伤,戚竹就要往马车里钻。
被一记凌厉眼神逼了回去。
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沈云棠眸光一转,察觉到机会来了。
不等对方再说什么,连忙开口:
“既伤到了公子,此事便不可随意了掉。”
她藏了藏腰间悬着的钱袋子:
“今日出门匆忙,并未携带银钱,不知公子可否留下地址,我回府后立刻派人送去。”
锋锐视线扫过被衣袖遮了大半的鹅黄色钱袋。
阴影里,车内人唇角微微勾起:
“既是道歉,总该有些诚意。”
沈云棠会意:“我定亲自上门,向公子赔罪。”
“只是不知公子府宅的地址……”
她佯装迷茫道。
戚竹从未见过自家爷和女子说过这么多话,正沉迷看热闹,左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。
对上暗影里的迫人视线,连忙开口:“晚些时候会送至侯府。”
沈云棠微微点头:
“公子保重。”
正要离开,忽地刮过一阵风,将车帘处那道缝隙吹开了些。
沈云棠一怔。
她似乎看见,那玄色蟒纹的衣袍间,悬挂着一只银白色香囊。
很是违和。
还有点眼熟。
正想再看仔细些,车帘已经放了下去。
沈云棠收回视线,应该是她看错了。
她微微福了福身子:“我便回府等候公子的消息了。”
说完,转身离开。
戚竹目光灼灼地目送黑色漆木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。
之后半个脑袋钻进车帘:
“爷,你不对……”
劲字还没说出口,他就察觉到马车里的气氛真的不对劲。
肃杀,冷沉。
像极了他家爷那把嗜血的剑。
修长指尖摩挲着拇指的墨玉扳指。
是发怒的前兆。
戚竹小心翼翼收回脑袋。
收了一半,便听寒冽的声音响起:
“去查,谁伤了她!”
刚刚那阵风吹起沈云棠帷帽白纱,白嫩脸颊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!